皮托洛夫斯基

神仙卷(2)

架空设定


想起谁就写谁一笔



1.莲


无欲山翠峦叠嶂,云雾缭绕,静地连一声鸟啼也无。


屋舍四面的窗都升着,横挂满堂的纸页随风掀摆,沙沙作响。


谈无欲穿了件月白长衣,雪中透银的发肆意披在肩上,正横支着腿奋笔疾书,素卷从桌案一头滑下去,蜿蜒似水,落在光可鉴人的玉石地板上,照出字字分明。


前些日子天宫放出话来,说南面的异度魔界最近又躁动了,西边的邪神又有点飘了,忧心忡忡苦大仇深,仿佛下一瞬就是天地倾颓的末日之景。


这话千百年来说了不下上万遍,如今众仙家都听的耳朵长茧,内心毫无波澜了。


窗外梅树无声无息飘下一枚细叶,谈无欲笔尖稍顿,远处涓瀑漱玉,潺潺水声透窗而来……


“谈无欲。”焱无心立在门边,颜色温柔的发挽着两支珊瑚珠钗,“你倒是说句话啊?”


空山寂寥,缥缈云雾中时间似也驻足,灰化线香不肯断去,叶上雨露悬而不坠,金铃余声回响延绵,那人笔下的书卷似能铺到天边。


焱无心不解,同样是上界,为何无欲山与他处如此不同?


但她很快回答自己,或许不同的并不是山,而是谈无欲这个人。


狂书不缀的笔未停,白若鸿羽的睫瞬了瞬,问,“说什么?”


“随便什么,这里好几天没半点声音了。”焱无心闪身进了屋,很快又被满堂重峦叠嶂的雪白纸页逼退出去。


谈无欲拢袖横笔添了些墨,续上之前字迹,“安静。”


“……”


半夜,焱无心被一阵很轻的扣门声惊醒。


她迷迷糊糊掀开温暖的床帐,掌心一簇通红火苗跃然而出,照亮了四下漆黑的殿宇。


门扉半启,外面银华遍地,谈无欲玄袍加身,发冠严正,纱摆被风掀起,映月生辉,见她开门便转过脸来,一双金瞳盛了月色,似水碗中两粒白澒,璀璨的同时锐若雪锋。


焱无心赤足站在玉石地板上,凉气透过脚底传上来,令她生生打了个寒战,“谈无欲?”


“走。”月才子一昂下颌,露出道干脆清越的线条,琼晖下眉宇生光,“出去玩。”


“……”焱无心想了想,默默把门关了。


谈无欲就踏着满山月光自己出去玩了。


天界云卷云舒,花开花落,凡间楼起楼落,王朝变迁,谈无欲这一去就是不短时日,足令滚滚尘世刹眼百年,几历兴衰。


只是无欲山间岁月悠悠,如月下盈光的水面,今时明日并无不同,直到谈无欲回来,焱无心才惊觉他竟去了那么久。


谈无欲仍穿着离开时那件衣服,下摆湿迹氤氲,怀抱一大捧鲜翠欲滴的莲蓬,见焱无心迎出来,便一股脑塞进她怀里,“绮波池新结的莲子。”


绮波池又名绮波莲池,由无欲山向东九万六千三百里。


莲池传言是当年仙魔大战时,天帝战戟上削落的一颗精石所化,终年寒雾不散,水色冰清,后来优昙婆罗尊使与罗喉大将在附近下棋,随手将做棋的莲子抛进池中,岂料经年累月,莲子竟生根发芽,郁郁葱葱生了满池。


焱无心扣出一颗莲子衔在指尖,月色下,半实半透的濡粉外皮包着汪银光流溢的水儿,唇齿一触立刻化作清甜浆液落入口中。


执管天下明火的少女立刻剥出几颗,小心翼翼倒进谈无欲掌心,“谈无欲,这个好吃。”


如清梅孤冷的月才子勾唇笑了笑,说那是当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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琉璃仙境流云叠影,霓虹绚彩,屈仕途本准备出门会友,岂料门一开就见素还真云衫轻软立在明晃晃的朝阳里,湿透的下摆贴在腿上,见他出来,笑着抻了个长长的懒腰,“早啊。”


“素还真呐,这是去哪儿了?”屈仕途大惊失色。


素还真笑而不答,转身进屋,湿鞋走起来滋滋水响,干脆踢掉放在一边,濡湿后摆像雨后被洗雪亮的玉兰,贴在地板上拖行出一道盈盈发亮的水痕。


屈仕途思忖再三,还是放弃访友计划跟他进了屋,两撇胡子颤了颤,“素还真?你掉云河了?”


“怎么会?”屏风后,素还真正一件件褪下湿衣,“绮波莲池的莲子熟了。”


“什么莲子?什么莲子还要你素还真淌水去捞。”屈仕途明显不信,但还是捻决唤来小水精去烧热水,“拿出来一个给我开开眼。”


“有人比我先到,就让给他了。”素还真换了身整齐衣服从屏风后出来,白发随意用缎带挽了,光潋地几乎束不住。


“谁啊?”


“谈无欲。”


屈仕途哎了一声,“你们师兄弟加起来上万岁了,还约去玩水。”


“没约。”修眉俊目的日才子笑了笑,“刚好碰上了。”


2.吞佛


吞佛童子是魔界战神,也是仙界一步莲华上师座下大弟子。


相悖的立场,注定仙魔不允。


仙界通往魔界的漓原,有一座平地而起的云柱,名曰垂天之境。


守关者.吞佛童子和他那株永远不开的黑莲,就住在其中。


“为何永远也不开?”阿九抱着彩册,指着画中凋零的黑莲,仰头看慕少艾。


“因为他不是黑莲,是鸠盘神子脱离六道之后的元神寄居之所。”慕少艾正侍弄仙草,头也不抬的回道。


“元魂寄居之所是什么啊?”毛绒绒的猫耳抖了抖,虽然化形已经很久了,阿九还是藏不住他的耳朵和尾巴。


“就是安放魂魄的地方。”


“那不开花,是不是里面的魂魄已经死了?”


慕少艾直起身,花锄上粘黏的泥土里饱含着春日甫下的新雨,“谁知道呢?”


垂云之境,千百年来魔界如火如荼的业火与仙界浩瀚无垠的炽光相互舔舐,隔出一道阴阳分明的界限。


吞佛童子独自穿过明暗交接的长廊来到一座殿宇,诺达空殿中除了一泓冒着徐徐寒烟的碧波,别无他物。屋顶上开了三尺见方的空洞,炽光如羽,正落池中,照出一株花瓣紧闭的莲。


吞佛似已习惯了,自袖中取出一步莲华处讨来的净水,一点点添入池水,净水闪烁银光,转瞬湮没在丝丝流溢的寒气中。


黑莲生机黯淡,补入吸纳佛光的净水不过是一点聊生于无的心里安慰。


做完这一切,吞佛并未多做停留,如往常般静静转身离开,沿着长而无尽的走廊回到业火交织的阴影下。


“方才鷇音子遣传音鸟来消息说……”


琉璃仙境,素还真正扬手剪落一截饱纳了仙气的虹霓,回过身看屈仕途。


对方捻了捻胡须,“垂云之境的业火,已快烧过中线了。”


“吞佛童子把黑莲池搬了几次,如今也到了极限。”素还真脸上毫无意外,继续将剪下的虹霓封入瓶中。


“魔界……”屈仕途欲言又止。


素还真摇摇头,“现在说什么还太早。”他举目望向琉璃仙境下无边无界的云海,“不可妄下定定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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